动力妞子食不知味，端着一份布丁悄悄地迂回了几下，绕到了艾丽娅的房间门口。
结果没等她敲门，一抬头就瞧见在门口整理餐点的女仆长，顿时表情僵住。
“司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我——咳，汇报工作，关于tpc的，对——有事儿！”
镶金边女仆长微微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是么？”
“是……还是不是呢？”
不知道为什么，动力妞子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而且面前这个大姐姐看起来温柔和善，却给人一种微妙的危险感，什么情况？
这种感觉她之前只在tpc的一部分据说是暗世界a级高阶执行官的身上感受到过，难道这就是杀气？
镶金边女仆长退开，提了提裙摆：“既然是有工作的话，那请便。”
司悦打了个哆嗦，赶紧敲了敲门：“老大！是我啊！”
『……什么事？』
“我有工作汇报！”
『工作个屁，休假就休假，杰西卡她是死了吗？没死就老实加班！』
“那……我来找你玩？”
『进——』
女仆长捂嘴轻笑，推着小车车转身去接着忙了。
司悦钻进艾丽娅的房间，一抬头顿时被这无敌窗景吓了一跳。
a380的头等舱是有专门的分区的，哪怕是次一级的头等座，也能够独霸四个舷窗。
而艾丽娅的这个房间是专门定制装修出来的高空观景房，那视角望出去，云海翻滚，飘飘如仙。
……然后她一扭头就看到飘飘如仙的小仙女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探手挠着肚子一脸刚睡醒。
“出什么事儿了？”
“老大，你怎么知道出事儿了？”
“废话，不出事你过来找我撑腰？”艾丽娅翻身坐起来：“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有，挺多的，尤其是九局那边的情报分析部门，老烦了。”
“手机砸了就没人烦你了。”
“啊这——”司悦讪讪地收起手机：“那还是别了，发工资刚买的，预约蹲点才抢到的。”
“德行。”艾丽娅推过去一个杯子：“什么感想？”
“没啥感想，我就是没懂。”司悦凑过去：“老大你不爽那家伙，揍一顿然后抓了也就完事儿了，怎么你还给带着啊？现在官方老担心了，又不知道到底事情有多严重。”
“正常的冲突能有多严重？我是那种别人瞪我一眼我就灭人家满门的龙傲天吗？”
“那不能，不过你也是凤傲天。”司悦说着突兀一愣：“对哈——正常的冲突不严重，可是要是你压着不说……”
“那他们就要胡思乱想了，不但要想，还得查，查到底发生了什么，查他们的背景，过往，案底，乱七八糟。”
“原来如此……”动力妞子把喝空的茶杯放桌上，赶紧扣桌子：“有了有了。”
“不过抓一个流量明星有什么用，经纪人是幕后黑手吗？都不是。”艾丽娅放下茶壶：“捉贼捉赃，擒贼擒王，懂么？”
“……懂，但是没完全懂，捉贼捉赃我听明白了，之前你直接拿了手机，那就是赃，可是这擒王……谁是王？”
“谁有钱，谁是王。”
“那谁有钱？”
“谁靠他们挣到了钱，谁就有钱。”
“嘶——你要动他们？”
“我不能动他们？”
“那可是……大户人家！”
“动的就是那些大户人家！”艾丽娅不屑地哼声，然后把自己的眼镜扔过去：“自己看看吧，好好看看！”
动力妞子撩起落发，戴上艾丽娅的眼镜，惊呼了一下，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果然定制款就是比量产款厉害，这显示效果，比我的电子眼都强啊！”
“让你看资料！”
“哦哦哦……”
司悦调出桌面上那一份资料，打眼一瞧，登时就皱眉了。
“怎么这——四五年前就出过事儿？我没听说过啊……”
“你能听说？”艾丽娅换着茶叶头也不抬：“信息茧房是给你玩的？你能看到什么，不能看到什么，谁说了算？”
“……这些资本说了算？”
“官面儿的事他们不敢动，可是这些热度，分分钟给你压下去。”
司悦翻了翻后续，咂着嘴大为惊讶：“这光来集团是什么来头啊，这么有本事？”
“圈内有圈，京圈知道么？”
“听说过一点。”
“这帮人就是了，光来集团在那片地方起家的，冯裤子、纪晓岚、黄教主、花姐之前手下的小冰，这些从演员转型到资方的，都和这些老板有合作，光来集团他们几个分别都有三个点的持股。”
“为什么他们要和这些人合作啊？好好拍戏不行吗？”
“为什么？有钱赚你不想赚吗？拍戏你也得要资源，资源哪里来？要么等别人给，要么自己给自己。”
“……哦。”
“光来集团的老总的女儿也追星，几年前那个樊樊出事了，就是她找到她爸那边，觉得投资这个家伙可以变现，于是出钱出力帮他把负面舆论压了下去，现在他的工作室都还挂在那边。”
“能变现是什么意思，很赚钱？”
“去年的榜单，说他赚了一个多亿，合作方估计也分了不少。”
“说起这事儿，老大，我觉得蛮奇怪的，你说这些明星这么有钱了，怎么还这么贪财啊？”
“你觉得他们有钱？”
“对啊，在你看来或许没多少，可是对我来说，一个亿啊，我一辈子都攒不到。”
司悦现在在tpc当干员，工资7800一个月，岗位补助1500，每年四个节假日有一千块节日补贴，另外还有每个月三百块餐补——非要说好处那大抵就是生活消费支出项几乎没有，吃住都不用自己掏钱，这些算是纯粹的收入。
可就算再加上半年、年终和绩效，一年的收入撑死了三十万，一个亿她要不吃不喝攒三百多年。
而相比起她这种出生入死打怪兽，直接改造成终结者的人类屏障，樊樊只需要唱唱跳跳就能年入过亿。
“有钱，但钱不全是他们的，你看到他们动辄片酬几千万几个亿，实际上这些钱又是抽成又是分约，拿到手里缩水了一大半，早些时候查税，有的明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欠多少税，因为他们连片酬和实际拿了多少那档子都没搞清楚。”
“那钱让这些资本赚去了？”
“嗯。”
“所以你想要干掉这些资本？”
“不。”
“啊？”司悦一愣：“你不是要干掉他们？”
“为什么要干掉他们？”
“那你之前还说要动这些大户人家……”
“动他们不是为了弄死他们。”艾丽娅摇了摇头：“做事情不能这么二极管，但是你可以敲打他们，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划下底线，如果他们体面，你就让他们体面，如果他们不体面，你再帮他们体面。”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你的做法呢。”司悦嘀咕着，掏出手机：“又有电话，接吗？”
“谁的？”
“不知道，感觉应该是问你什么态度的。”
“让我们再飞会儿。”艾丽娅才不鸟这些家伙。
态度？她现在没有态度，就是最大的态度。
“哦。”司悦摁了静音，手机放到一边。
“你觉得这不像我的做法，那什么才是我的做法。”
“就直接打过去，然后看谁不爽就揍谁，砍他全家！”
“我现在已经在砍了，如果你是店老板，我砸了你店里的一件货，你气不气？”
“当然气啊。”
“可只是一件货而已，我要是直接断了你卖货的渠道呢？”
“那——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不就是了，我现在就是在砍他妈。”
“……不对啊，老大，你又说收拾他们，又说不干掉他们，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嗯？”
“我说过，这些不归我管。”艾丽娅摘下她戴着的眼镜，放到一边：“什么是规矩？”
“什么是规矩？”
“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就是规矩。”
“那什么是随心所欲？”
“我现在这样，就是随心所欲。”艾丽娅摊了摊手：“我可以表达态度，我也可以提意见，但是这些事儿，我不会管，也不想管，更不能管。”
“为什么？”
“这里是共和国，国法高于一切，这就是规矩。”艾丽娅望着她，很认真：“法律这种东西是规定的人类社会行为底线，我至多可以游走，但是不能直接跳过去，跳过去之后，我就不是人了。”
司悦似懂非懂，但如果是白梨在这里，估计就直接懂了。
所谓恃宠而骄得寸进尺，侠以武犯禁什么的，尺度最难掌握。
暗世界的人，就是一群抛弃了规矩，却又自己另外树立了规矩的矛盾的家伙。
因为对于那些人而言，力量是需要拿来展示甚至宣泄的，照顾弱者的底线，是对他们的侮辱。
艾丽娅对于这两边而言都是异类——对于弱者来说，她太过随性亲和，几乎没有威严。
对于强者而言，艾丽娅则是强到没边儿了，铁腕手段加上个体伟力，俨然便是昭昭天命。
实际上在神恩世界，有很长一段时间军团长都曾经迷失在力量之中，就差没有宣称‘我即是世界’了。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重新找回了自我，规矩这种东西，约束的不单单是力量，还有心态。
艾丽娅给自己的定位，始终是人而不是神，如果说卡其色狂放是限制器之一，那司悦对比起来就显得太稚嫩。
莲花锚定的是艾丽娅的人性，是记忆之中那或许虚幻，但最为美好的日常。
而当初在南棒那边，狂放一而再再而三地苦心限制艾丽娅，则是限制她的魔性。
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这就是魔性——走火入魔的魔，并非是癫狂，而是失去自我。
“说起来，你当初从沉浸式虚拟现实训练里脱身，也有一段档案被录入了考察。”
“诶？”动力妞子指了指自己：“我吗？”
“嗯，你当时在面对那些小混混，并且夺下了他们手里的刀，你还记得你在想什么吗？”
“……忘了。”她挠了挠头，回忆了一下：“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无所谓？”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一刀？”
“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一刀？那不成我犯法了吗？”
“这不就对了么，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一刀？那不成了我犯禁了么？”
“啊这——”
“喝茶，所以你还得多练练啊。”
“那谁能管？”
“我爸可以，现在我爸算是师出有名，可以把这些家伙都收拾一遍。”
“用资本打败资本？”
“用良币驱逐劣币。”
“然后又成了新的恶龙？”
“然后官方就该出台相关的管制措施了，等着今晚看新闻吧。”
司悦想了下，下意识在面前的桌子上画了条线：“合着老大你是早就计划好的？先挑事儿，然后表现出愤怒的态度，然后上飞机搞别人心态，再然后等着你爸爸去打他们？我之前还以为你是真生气了呢。”
“生气，但也就那样，等以后你就会发现该生气的事情多了去了，这算什么？”
艾丽娅心说自己什么脏事儿没见过，连这点情绪都控制不了，那还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