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中,婢女瞳色散乱,活脱脱就是奔丧的沉重情绪,“是啊王爷,琉璃死了不打紧,我家主子可是千金贵体,万不能有半分闪失啊,王爷……”
狂风肆虐地刮着,慕容弦淡漠拂袖,婢女却如被龙卷风刮离他数十米远,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慕容弦脸上瞧不出喜与悲,只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具尸体,心中一片冰凉,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他却如冰雕一般浑然未觉。
“弦儿,你果然在这儿。”
四个宫女簇拥着锦衣华服的瑜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顾不得大雨倾盆,瑜妃扑到裕王面前,泪如喷泉:“她就算没了,你不是还有母妃吗,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裕王眸色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一直紧盯着尸体,良久,他忽然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按了按太阳穴,声音从瑜妃的头顶传来,“这不是她。”
他笃定地开口。
凭他和琉璃在一起半年多,她身上的点点滴滴他都认得,甚而方才的一瞬间,深刻地让他自己都心惊,那句“化成灰都认得”当真是有史可考。
瑜妃顿时苍白了脸,一把握着慕容弦的手,泣不成声:“弦儿啊,你莫不是伤心过度了吧,你若真在意她,大不了母妃替你求皇上,破格让她进皇家的陵寝,她终究也算因公殉职。”
慕容弦终于平静地瞥了瑜妃一眼,面上却依旧看不出情绪。
关键时刻步凡忽然从某个方向飘来,平时一向走狂拽酷帅并冰寒脸的他,今儿破天荒竟然满脸喜色,他带来最劲爆的头条消息,凑近裕王说了声,“琉璃在太后寝宫。”
一阵清香扫过,瑜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茫然地在歪倒在大雨中,“裕王人呢?”
宫女们浑身抖得像筛糠,“刚才一阵风刮过,好像把裕王殿下卷走了?”
瑜妃悲苦地升调啊了一声,没等几个宫女再接再厉地苦劝,瑜妃只觉天灵盖被雷劈中,两腿一软晕了过去。
宫中致力于八卦大业的宫女太监们,立马又有了热辣的话题,捕风捉影得还没搞清楚真相,京城各大杂报茶馆都人气爆满,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贫民乞丐,无不津津乐道,大家总算把裕王久婚不育的秘闻对上了号了。
总之多亏了深宫的一场火,原本忧国忧民的裕王四天四夜不眠不休,从承州赶回京城来,竟是为了皇帝的嫔妃蓉贵人,压根不是久负盛名的子曦姑娘。
这就对上号了,裕王若当真在意子曦,直接给她赎身娶进门就是,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要让她入府的传闻,而裕王听闻蓉贵人惨死,竟把皇帝都扔下不管,说来竟演变成父与子共争后妃的故事,皇帝头顶的绿光不要太亮。
所以裕王久婚不育,原来爱上的竟是皇帝的女人。至于裕王如何对蓉贵人情根深种的,蓉贵人真人又是如何的盛世美颜,能得裕王垂青,以下则是收费内容,各大茶楼说书先生突然日进斗金,编出的故事千奇百怪,而各大民间画家圣手也是各显神通,画出的蓉贵人有的如仙女临凡,有的则如门神吓人。
…………
琉璃浑身虚软无力,甚而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有时神思回转,她能感觉手被人紧紧握着,甚而还能感觉手指贴着温软的唇,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皮。
德妃跪在外间的软塌前,大方地垂着眼睑,远远望去像是在闭目养神,她心里十分泰然,本以为一场大火她要露出马脚,让人一眼看穿是她虐-待了琉璃。
如今倒好,一场大火把那个贵宾房烧成了废墟,而蓉贵人还上赶着成了替死鬼,没了一星半点的证据,如今就算太后病情好转,让德妃跪在这儿忏悔请罪,她却一双眼弯着笑,依旧瞧着温柔端庄。
老天都要帮她,她实在没理由拒绝,越想越放飞自我,稳当的端着后妃的架子,好似她是来论功行赏来的。
里间的榻上,琉璃猛然咳嗽一声,马上就有人小心地替她顺顺气,然后喂她喝苦涩的药,她实在喝不下去,好像有温热的唇附上她的,然后有温热的药流入她的口中。
她偶尔半清醒时,好像能听到整齐划一的倒抽凉气声。
而她在梦中见到的先是银烨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拼命想要抓住他,可茫茫白雾,她伸手抓住的却是她娘亲,娘亲在大火中哭得悲切,口口声声让她一定要活下去,而且告诉她,将来寻夫婿定要打听清楚家庭背景,能有房有马车最好,而且一定要有权有势,最好房产能多点儿,不然和魏府一样,烧了之后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