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句？”
初夏插了句：“天子说，选个屁的选。”叶娴环了眼几人，压低声音：“宫中除了我们，尚还有百来位宫人，且都是老太皇太后选定的人，天子让我们封口的是那事。这句选个屁的秀，迟早要流开……”红袖愣了愣，继而颇难为情：“我知道了，我会改的。”却说洛春花请安时，见到了太上皇。太上皇脸上丹毒的痕迹愈深，以前太上皇鼻头处青黑，脸上则是淡淡的青。如今却是整个鼻子都是青黑一片，脸上的淡青则成了一片青黑。给太上皇诊了脉。太上皇笑得极为轻松写意：“孤这病，倒是不用瞧了的。皇后太过劳神。”“儿臣亲自瞧了，才好放心。”洛春花也笑：“两月不见，太上皇的身子倒是好了些。原是秋季始发疼痛，太上皇近来，该比往年舒服些了吧。”“舒服些了，也是大限将至。唉，有皇后在，总是能让朕走得安心些。”洛春花一时无言，情绪有些悲怆。说不上来是什么，但这大抵是她这一生中难得的难过时候了。“景羡，她死时甚是安祥吧？”太上皇突然问了声。“不知。据说，洛云与那大祭司给三公主验尸时，坏了她的遗体……”“孤只问她死时！”太上皇语气加重。洛春花心跳猛地加速，抬起头时，却是眼神清澈：“三公主是突然而逝，该是心梗而死，死时大抵是平静而安祥的吧。”“你们啊，真当孤是老糊涂吗？洛云在，以景羡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料不到皇后会去。景羡对天子自小妒忌，只因天子抢了她的第一美人的美名。到后来，又是天子继位，而不是前太子。景羡素来骄纵任性，不知天高地厚，仗着点小聪明无法无天。皇后若去戎狄，景羡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太上皇轻咳了两声，眼神越发清明：“心梗而死？只因为在景羡面前打杀了一个奴才，景羡便会气到心梗？全天下人都会信，孤却不信。”洛春花诧异问道：“太上皇究竟要说什么？”“孤想说的，皇后应当明白。孤并不怪罪于皇后，怪只怪孤将景羡宠坏了。但是皇后，真不愿体谅孤的爱女之心，告诉孤一声，她死时是否安祥吗？”洛春花惊愕莫名。沉吟半晌，洛春花才看向太上皇。却见太上皇泪流满面，悲痛不已。“太上皇，儿媳自小没有父亲，您的存在，满足了儿媳对父亲的一切向往。您爱护儿媳，您对阿璃和辛夷的陪伴，儿媳都看在心中。即便您对天子的母妃，以及天子因爱而过分远离，对他们造成了一生无法弥补的伤害，儿媳也依旧当您是天下最好的公公，最好的爷爷。”洛春花跪下身来，向着太上皇重重磕头：“儿媳瞒不过您，三公主的死，确是儿臣动的手。她死时，很安祥。”太上皇身子坐直，又静静地流了会子泪，这才弯腰将洛春花扶起。“她咎由自取罢了，怪不得你。”“儿媳虽是自保，但仍是对不住您。”“起来吧，她想杀你在先，孤不怪你。皇后，你对孤有几分尊重，有几分孺慕之情，孤对你也就有几分疼爱。你该晓得，天子与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啊！孤的确在怨责你们，却不是因着景羡的自取灭亡，而是你们的欺瞒！戎狄之行，孤一力抵住老太皇太后的压力，让你们成功前行，你们就该知道，孤与你们是一心的！”太上皇情绪有些激动，又开始咳了起来：“天子还是防着孤啊！无论孤如何做，都弥补不了曾经的过失。便是孤要死了，天子仍在记恨着孤这个做父亲的！”洛春花吸吸鼻子，终是开始心酸：有些事，是无法开释的……太上皇累了，便摆摆手，不再说话，休息了阵。洛春花特意嘱咐阿璃，别爬到太上皇身上。太上皇却不以为意，拉了阿璃的手，与他同坐在大椅上。一老一小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就见阿璃“咯咯”地笑起来。太上皇的脸色也恢复正常。从太上皇处回去后，洛春花闷声不响地开始收拾东西。宫人们也噤若寒蝉，连一向话多的初夏也不敢吭声。只有阿璃坐着陪小辛夷玩，嘻嘻哈哈地闹个不停。叶娴和阿月赶忙将两孩子哄到外头去，生怕他们会吵着洛春花。而此时的承福宫中，李瑟瑟正陪着老太皇太后和白老太妃说话。她专捡些京中贵女的趣事说，哄得老太皇太后越发开怀。偶尔李瑟瑟也说些贵女们的诗词，这厢白老太妃也兴致高昂。“今日皇后娘娘回宫，等会儿该会来请安。你呀，也跟皇后好好亲近亲近，往后都是姐妹了。”李瑟瑟小脸红着：“老太皇太后尽会取笑臣女。”天下权势最大的两个老人都抿着嘴，相视一笑。她们的意思很明白，她们觉得这姑娘好，非常好。突听福清来报，说是听云来了。“进来吧。”白老太妃显出奇怪的神色来。那厢听云进来，与各人行礼后，便道：“皇后娘娘万里归程，今日实在乏累，便不来请安了。还请老太皇太后和老太妃莫要怪罪。”老太皇太后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嘴里冷冷说着：“皇后前去戎狄，免了不过一句请安，皇后不来便是了，我们这些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人，哪有什么好怪罪皇后的？”听云便行了退礼。等听云走后，老太皇太后才板着脸：“真要反了天了！皇后素来乖巧，又识大体，真没想到，竟也是这般小家子气！因为一个选秀，竟连哀家的安都不请了？”白老太妃脸上有些挂不住：“皇后的教养之责，似乎还要算在我们白家身上。”老太皇太后深吸口气，到底不好再说什么。却听渚清道：“说到皇后与天子……太皇太后，方才那位来传信，说是皇后与天子大吵了一架。天子被皇后给逼得，说什么选个屁的秀。奴婢觉得，这秀啊，怕是真选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