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泷留给八咫鸦的就那么一句话:“逃吧。”
于是八咫鸦再无犹豫,抓住了巫女,展开了双翼,它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带着巫女飞向了黄泉比良坂的方向。
即便巫女挣扎着,它也根本不敢松开爪子,因为这里要被摧毁了。
神祗和天魔的交战已经将黄泉之底的神殿摧毁,而不远处的几个承重柱之一也摇摇欲坠。
伊邪那美是创世神,黄泉困住了她一时,却不可能将她困住一辈子。
她被天魔吓到了,却也只是暂时有点狼狈,在绝对实力上仍然占据着优势。
力量的差距就如同数值游戏的比对那样现实,有时候你极限操作了却仍然比不过对方的装备压制。
伊邪那美活了多少年岁,又吞噬了几乎所有神祗,她凭什么比习武练气不足三年的白泷弱?因为你是主角,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确实,主角真的大嗮。
白泷不说能和伊邪那美分庭抗礼,突破境界之后,他有种一只手就能把一个钟头前的自己打哭的自信。
伊邪那美尖锐的咆哮着,释放出了死亡之潮,死去的神祗的躯壳们都动弹了起来,宛若被操控的木偶,从臃肿的躯壳上脱离出来,站立起来,随后释放出了神力,数十道光芒汇聚成洪流,顷刻淹没了白泷驻足之地,摧枯拉朽的撕裂了连通黄泉的承重柱,顶层的岩石缺乏支撑而坍塌下落,几千吨的重物们砸入黄泉之底。
而死亡的神祗、死亡的战士、逝去的亡者们都从尸骨中站起,拱卫着中央的伊邪纳岐,黄泉的女神发出尖锐的咆哮声,她挥舞着死亡,驱使着她的死者大军向前,撕碎唯一的敌人。
白泷左手持天之丛云,右手四式轰雷,两把武器在他手里一重一轻,一扫一砸,被他挥动的虎虎生风,剑气丛生,云气斩出十米的空缺,紧接着被死者填补,又是重锤的雷光砸落,爆发轰出一滩破碎烂泥般的肢体,又过去数秒后,再度被死亡的潮水填平。
他就像是在同海浪搏斗,两把武器是他手里的船桨,不断拍打着海浪,击碎着潮水,可不论杀死多少,都会有新的浪潮再生。
那可是黄泉,过去在这瀛洲中死去的神祗、人类甚至妖魔都在她的管理之下,被她吞噬收纳,成为女神足下阴影的一部分,如今它们别唤醒,一只只腐朽的亡者,曾经凶焰恐怖的妖魔都重新动了起来,成为伊邪那美的麾下大军,为之驱使。
而面对这千军万马的死者行军,白泷仅仅只有一个人,谁都帮不了他。
无数恶鬼亡灵争前恐后的涌向唯一的生者这是如此绝望的地狱绘卷,,令佛陀都不忍回头。
可这幕画卷中看不出一丁点凄惨,反而充斥着无尽的狂放生机。
他在杀戮,他在战斗。
他在同死亡搏斗,他在践踏着黄泉。
胆敢阻拦者,是人则斩破,是鬼则踏碎,是妖则撕裂,是魔则镇杀。
天魔没有后退,反而逆着这股浪潮,直面着死亡的行军,以斩破山岳的气势冲锋踏进。
这是何等壮烈的光景,生命的鲜活荣光,在这一刻燃烧的如同红莲的火焰,炙热的点燃了整个黄泉。
可惜能够这幕光景的人却寥寥无几。
只有巫女洒落的泪水,只有女神咆哮的尖叫,在见证。
巫女伸出手却无法触及那逐渐遥远的背影,她的声音在此时动荡的黄泉中连一点浪花都称不上,呼唤的声音无人听得见,除了她自己之外。
当她穿过了那片漆黑的通道,连通竭力的八咫鸦一同摔在黄泉比良坂的入口位置时,坍塌的石块阻拦了去路,她发疯似的爬起来,双手敲打着石头,双手被尖锐的石头划破,血液涌出,血肉磨平可见白骨,而牢固的重石根本毫不动摇,石头心肠的封死了黄泉的大门。
巫女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黄泉中的事了,她跌坐在地面上,双目无神,用尽全力也敲不开一块岩石,这就是她自己,她从未像如今这般诅咒着自己的弱小。
她忽然明白了伊邪那美是怀抱着什么样的一种痛苦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隔着无数的岩石,在道路埋葬之下的黄泉之国仍然在动荡。
白泷的头脑炙热,浑身被鲜血染红,汗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在背上留下怪异的图样。
他其实有点后悔的,倒不是说后悔直面死者行军,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偷懒,不好好多练几式绝学。
如果剑骨还在,他不需出第二剑,仅用第一剑,便足以一剑斩去一千亡者,劈出一条唐唐大道来。
空有一身武力却不能尽兴挥洒,失去了剑道真意之后,他体会到了仙武传承的可遇不可求。以前给他一把剑,他就能随意的斩破山与海,现在居然只能像个愚公似的扛着手里的铁锹慢慢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