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顶梁柱,在独孤城里也小有名气的横练武夫,少年内心无比憧憬的父亲。
他居然在大街上,当着无数左邻右舍和陌生人的面,膝盖砸向地面,对着前方的那身白衣跪去。
白衣青年搭着他的一只手,笑着说:“铁牛,我都说了很多次了……在我的面前,不准跪。”
中年人张着嘴,哑然失声,老实巴交的汉子哽咽着:“好,好……不跪,不跪。”
他眼睛已经模糊,望着眼前这似乎毫无变化的青年,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午后,也是同样的光景。
曹家恶奴当道,铜棍加身,年迈的老父亲据理力争,却被杖毙于众目睽睽之下。
他嘶吼无力,被人痛殴在地,血染青石。
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交不起购买食材的额外税。
他被打断了手脚,挑断手脚,被丢在街道中央等死。
没有人会帮他,也没有人敢忤逆独孤城里的五大门派,曹家已是如日中天。
躺着等死的铁牛,内心已然绝望。
然后他看到了一袭白衣。
青年只是个路过的食客,他说——
“你家的牛肉汤很好很香,却没想到没能来得及喝第二碗。”
“这么好的店了,没了多可惜。”
“我这人比较贪嘴,吃不到好的,便会生气……”
“快意恩仇这事,你做不来,我可以。”
“所以,你先缓口气,别忙着闭眼等死,等我回来时,还想要一碗牛肉汤喝。”
白衣似雪,飘然而去。
之后曹家发生了什么事,全城皆知。
独孤城主死了,五大门派元气大伤。
曹家恶奴和曹家家主的脑袋被挂在了城外,是霓裳郡主亲自为之。
谁能想到……让人榜第三杀独孤城主的起源,不过只是一碗价值三文钱的牛肉汤呢?
铁牛跪下去,丢的不是尊严,而是说不出口的谢意。
白衣公子对自己恩重如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没想到还能再一次见到恩重如山的恩人,心说也许对方早已把自己忘了。
时过境迁,他也不是当初的铁牛了,如今已经是城内小有名气的武师,却还是守着牛肉汤铺子,内心希望能有一天,会有恩人回来喝上一碗。
他等到了,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本想着尝一尝牛肉汤就走,但能看到你也挺好。”白泷握着汉子的臂膀,把他扶起来:“看来这些年来,你过都挺好。”
“都是白公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快刀斩乱麻,能在这儿好好生活,是你自己的本事。”白泷说:“不错,练气圆满,虽然年纪大了,但你的进境很快,未必没有可能先天。”
被夸了一句的铁牛高兴的不得了,乐呵的挠着后脑勺,过去被人赞誉过很多次,他都没笑的这么憨过。
“对了,这是我家小子二牛。”铁牛注意到后方的少年,一把拉过来:“见过白公子。”
“白……公子。”二牛有点木讷,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他当然是听过父亲说过无数遍关于白衣风流的事,只是突然故事里的人物来到现实,难免活在梦里,哪怕是过江龙多如狗的独孤城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人物,如同凡人见了活神仙。
白泷神色微妙:“带孩子过来,我这下好像不给见面礼都不行了。”
“啊这。”铁牛急忙道:“我怎么可能有这个意思,就是让他见见……”
白泷问:“你读书吗?”
二牛说:“读书,只是识字。”
白泷又问:“练武吗?”
二牛点头:“父亲教的……”他低下头说:“不是很熟。”
“看来你读不了圣人经典,成不了儒生,否则我倒是可以举荐你去上阴学宫的夫子门下进修;若是你武学基础牢靠,我也可以举荐你去霓裳军或者苍雪龙城里的军伍里磨砺磨砺。”白泷摇头:“可你的火候还不到。”
二牛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神仙人物,随便一句话就能定了其他人一辈子都爬不到的高度?
铁牛也很惭愧,难得这么大机缘摆在面前,居然抓不住。
白泷说:“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