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内,端木槿打开房门的时候,看见的是把自己拾掇干净的白泷。
他可不想带着一身血迹来见她们。
端木槿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你这次是走了多久?”
“一百五十七天。”白泷记着日子。
端木槿问:“想我了?”
白泷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抱住了她。
冰雕美人也环着他的腰,轻轻拍了拍:“我喜欢你诚实的样子。”
白泷问:“你的腿能走了?”
冰雕美人没说话,倒是另一人贴在了耳畔上说:“总不能一直坐着轮椅吧?我们都觉得不太自在,只要加紧恢复恢复,也许会有机会,如今天地灵气越来越多,不修行反而是浪费。”
白泷了然:“原来是这样……双卡单待,一个人负责日常生活,另一个意识负责修行运转。”
端木槿轻轻歪了歪脑袋,嗅了嗅后问:“为什么你身上有这样浓郁的血腥味?”
白泷默不作声。
“难得见你撒娇,应该不只是想我了,还发生了些什么事?”端木槿有所察觉的说:“你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都回来找我聊天。”
“你能别这么聪明吗?”白泷有些郁闷。
“很抱歉,改不了。”端木槿微笑:“要不然,我把怜叫来?她乐意抱你半天不撒手。”
“还是算了吧……”白泷有些招架不住巫女小姐的热情,来到客厅坐下,他低声说:“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可能要说的事会有些多。”
“我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端木槿交叠双腿,侧身靠在沙发上:“怜出去买菜了,也快回来了,要不要等她回来在一起说?”
“然后她看见我们两个靠在一块,我再伸出手,说一句‘你来的正是时候’?”
“那也挺好。”端木槿呵呵一笑:“反正都踏两条船了,习惯就好。”
“……”
“不接这句梗也不反驳,态度已经是默认,又表现的有些迟疑。”端木槿伸了个懒腰,侧过视线:“你是不是又多踩了几条船?”
“没有。”白泷绷紧背脊,立刻否认,女人在这方面直觉还真是敏锐啊。
“那你心虚什么?”
“我哪里心虚……”
“公子直说吧。”这次开口的烟栖霞,她悄悄问:“是把谁带过来了?秦不悔?绣玉?总不可能是北冥清秋或者南心陌吧。”
白泷满脸心虚的伸出一只手。
“好家伙。”端木槿面无表情的说:“五个。”
她又问:“你是把她们带回来了?”
“不在沪州。”白泷摇头说:“要不然今天晚上锅里炖的就是我的骨头。”
“原来如此,你是害怕怜酱把你切碎了炖汤,心底方才慌得不行,这才找到我这个‘比较容易搞定的女人’来帮你想想办法。”端木槿冷哼:“真以为我抱一下亲一下,我就会帮你?”
“岂敢……”
“我还真会!”端木槿瞪眼:“快付款!”
白泷有点不好意思,老脸一红:“不合适吧,光天化日……”
“谁让你化日了?动口不动手!”端木槿讨要好处费的态度可比梁山好汉更豪迈。
白泷给她盖了个章……不,是被她盖了个章。
结束后,端木槿舔了舔嘴唇:“果然有股血腥味道,你受伤了?”
白泷点头:“实际上,这才是我头疼的地方。”
端木槿颔首:“我也想是……你肯定把她们都留在钱塘了,因为还没有戳破那张窗户纸,所以你可以装一次糊涂,把麻烦丢给你小姨来转嫁主次矛盾。”
“因为现阶段,她们要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如何把你睡了,或者如何逼婚你,而是得到白莲这位长辈的许可,留在这个现代世界,白莲的态度决定了她们的去留。”
“即使小姨白莲同意她们留下,也需要较长时间去学习这个时代的常识,适应现代化节奏的生活,短时间内不会把火烧到你头上来,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保留一定程度的行动自由。”
端木槿直白了当的一通分析。
白泷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我倒是根本没考虑的这么复杂,只是由于那边出了点变故,不得不利用界门时空穿梭的特性,来压缩赶路时间。”
“可你这么做了,这些问题迟早都要面对,现阶段让你糊弄过去,可当她们完全适应这里,要不了多久,你就要面对王见王死光光的局面了。”端木槿拍手后一摊:“这里可是一夫一妻制,她们的想法是触犯法律的。”
烟栖霞接过话头,继续说:“哪怕适应了环境,观念也不可能迅速发生转变,绣玉、秦不悔是什么样的性子,公子你也清楚,哪怕这儿是现代,她们可不会管这些,这群以武犯禁的武者们,法律观念可谓相当淡薄。”
白泷咋舌……雀食。
江湖人切磋,哪怕是把人砍了,只要无人报案就不用负责任。
仗剑杀人,恃强凌弱,从来如此,越强者就越没有健全的律法观念。
看来白莲的普法教育,道阻且长啊。
端木槿好笑:“我觉得你可能想歪了什么,你难道认为把她们带来现代世界,开阔了视野,增长了知识,打破了既定观念的束缚,她们就不会执着于你了?”
她莞尔一笑:“你是不是忘记了,那边你是人榜第三,这边你还有个天魔的马甲在?知道我和怜几乎是和半个世界的女性为敌吗?”
“啊这……”白泷一怔,他确实是下意识忽略了这点重要信息。
他在异界已经是天下第一,难道在这边就不是天下第一了?
两个世界的粉丝团加起来直逼十个亿。
绝了……绝绝子!
白某人当下很忧郁的叹息一声:“哎……”
“不过多个女朋友并不犯法,你可以选择不婚主义。”
“嗯?”
“但这样孩子就上不了户口了,你恐怕还得去找秦瑶帮忙处理一下这方面的问题。”
“艹!”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白泷扯住她的脸蛋:“你调侃我调侃的很开心啊?倒是只字不提自己的想法。”
端木槿眯起眼睛:“我能怎么想?你老老实实待家里不好,非要出去浪个名满天下出来,怪我咯?小女子我持家有方,是你不守夫道。”
白泷无言以对。
端木槿幽幽道:“我算是比较容易搞定的女人,自己心底明白,占有欲谈不上强烈……”
烟栖霞打断道:“她说谎,没有占有欲不强烈的女人,她只是很自信你已经对我们神魂颠倒了。”
白泷:“……”
端木槿压下烟栖霞的意识,换了个姿势躺下:“于是,让你真正烦心的是什么事?”
白泷想了想,道出之前在血河中的所见。
“我深入了青铜门后,在血河里找到了……”
“妖皇?”
“灵气复苏的如今,祂随时可能出山,既然可以沟通,我本打算嘴炮……不,说服祂看看,能沟通是最好不过,可对方并没有跟我交谈的意思。”
端木槿道:“于是?”
“跟祂打了一场,没分胜负,仅仅是交手三招,换成以前的我,至少得死个七八次。”白泷看向手掌:“只是没能把握好力度,出血量比较大,然后我就顺着血河干流,抵达了沪州,祂也并没有追过来。”
“既然不分胜负,或许证明差距不大?你在担心,挡不住他?”
“这倒不会。”白泷摇头,自信且平静道:“另一个世界,我已经接替了烈圣,成了天下第一,也杀了一位地仙伪境,于我之前,再无任何境界高下之判,他再强也不过单独一人,我有自信能拉着他打一场千日之战,打不死也耗死他。”
端木槿颔首,等着他的下文。
“但问题,不在于妖皇的威胁,而在于祂说的话……”白泷皱眉道:“祂并不认得我,但祂知道天魔,并且说出了和之前一样的话。”
彼时妖皇端坐于白骨王座上,看着白泷,说了四个字。
——似是而非——
端木槿微微思忖,聪明灵慧的她立刻意识到了核心问题所在,不由得错愕道:“难道我们之前推断出错了?”
白泷点头:“我也是觉得哪里出了错……按照我们最初推测,我返回的是一千年前的古前塘,却和已知的历史不同,存在至少七年的落差期……当时我们都认为是平行时空的错位导致,我去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千年前,而是平行时空的千年前,同样另一个世界的天魔则是抵达了我所在世界的千年前……事实上可能并非如此。”
冰雕美人蹙眉。
“你虽然抵达了另一平行时空,但她未必是平行时空的天魔……而是这个世界的天魔么?妖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至少远远早于一千年前。”
端木槿不解道:“在你之前的天魔,是那名不知姓名的天魔,只是因为她消亡了或者消失了,你得到了界门,继承了其位置,这样固然解释得通,但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我为什么会前往另一个平行世界?”白泷费解:“这样同样解释不清因果关系。”
端木槿问:“界门出了什么变故吗?”
“没有……虽然没有,但我很想弄明白它是什么。”白泷抬手,虚幻的界门成型:“它似乎一直和天魔的力量、身份绑定在一起,却又具备着独特的时空属性。”
“我去过数个不同的异种时空,最初以为是异世界,然后去了瀛洲发现它是时间线的穿梭,甚至引发了因果倒置;再然后在钱塘接触到龙脉,发现它能去往平行世界,而现在……我仍然不能确定它下一次开门会通往什么样的位置,就像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它的真正所有权,拥有的只是使用权。”
端木槿了然。
“过去的那位天魔才是界门的真正持有者,是祂把界门留给了你。”
“但每一次通往的时空并非你自己主动选择,几乎都是对方在指引。”
“在某个地方,触发某个条件,引发界门变化……你很担心自己沦为对方的棋子?”
白泷沉默。
他摇头道:“也不尽然,她对我没有什么恶意,但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界门交给我。”
“想不通就别想了。”端木槿伸出手按住他的眉心:“你啊,劳心命,明明喜欢小富即安的生活,为什么总喜欢背负些大事?”
白泷低声说:“或许,每个少年心中都有想做英雄的气概吧。”
端木槿又问:“现在的你难道不是英雄了?”
白泷自嘲道:“似是而非。”
“傻瓜……”端木槿叹了口气。
什么英雄人物,吹捧出来的罢了,人类需要竖立起精神上的标杆,往往会忽略其本身为人的部分,只留下神性的部分供人瞻仰,这也是为什么白泷捏碎了那副面具的理由,太累了……真的不太想演下去。
“我是在装可怜而已,是不是骗到你了。”白泷突然冷不丁的说。
端木槿很配合的故作惊讶:“是啊,被你骗到了,你真厉害,我的大英雄。”
白泷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没劲……我在想,和你这样再过个几年,一定会很腻。”
“……”她没接这句话。
“端木槿。”
“嗯?”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我知道啊,都知道很多年了。”她闭着眼睛,面朝着有些刺目的阳光。
“我真的一点也不花心,我很克制了。”白泷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头发。
“这个我也知道。”端木槿轻轻应着。
“不论是被她们用刀子架在脖子上,还是看着她们将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都很难有勇气说不啊。”
“谁让我们都是胆小鬼……”端木槿温柔的说。
“跟你在一块,总是安心的很。”白泷吐出一口浊气:“不烦恼了,等我再走一趟,或许一切都分晓。”
“嗯……”
时间流淌而过,像依偎在一块的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我现在说点你不知道的。”白泷语气突然一变。
“向我求婚的话,我随时答应哦,反正我只是孤家寡人。”端木槿预判。
“那倒不是……”白泷幽幽道:“我在沙发底下摸到了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