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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八章 并不肮脏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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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梧城,满月庄,梧桐苑。
  
  缺月下,一人正在绘画。
  
  古人作画的过程,不会和唐伯虎点秋香里的一样夸张不写实,一幅画往往需要较长时间的修饰,从绘画开始到结束,耗费数个小时不过尔尔。
  
  现代人绘画实际上也是水磨工夫,甚至十分考验臂力,不仅需要刮掉调料涂层,有时候还得手动扇风让颜料快点凝固,考试现场经常是听到呼呼呼的风声不断。
  
  但眼下的情况,这人的绘画明显也是剑走偏锋,因为他用笔,却也没有完全用笔,是不是也会动一动指尖,用手指沾染着笔墨在纸张上挠两下,看上去很是古怪。
  
  他画着画着,然后停了下来。
  
  “多久了?”青年问道。
  
  一旁手里捧着香炉的女子看了眼:“少爷,三炷香的时间。”
  
  “嗯,差不多了……”青年松开手,放下笔,指尖墨迹滴落在墨色的砚台里,明明沾染过墨的手指却变得十分干净,看不出一点漆黑。
  
  “可这画。”添香侍女看向画面:“好像还没完成。”
  
  “不是还没完成,是没办法完成。”青年摇头说:“我已是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
  
  “谁的模样?”添香侍女好奇的问,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曾经夺下了梅园画甲,世界上还有他画不出的人?
  
  “你觉得我画的是谁?”青年笑着问。
  
  添香侍女低头看向画面,白纸扇只有一道侧立的人影,背后的风景是宣纸的纯白。
  
  她从这张没有头部的画像里看出了熟悉的感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神魔莫问……”
  
  “不错,是他。”
  
  凤九歌拾起折扇,敲打着手掌:“有没有这张脸,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如此深刻,你见过无数的人,却能一眼认出他来,所以这张脸,画不画都是一样……”
  
  “是少爷画的好。”添香侍女轻轻摇头:“而且少爷能画出神魔莫问,再加一张脸有何难?”
  
  “我们已经多年没见,本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凤九歌眺望向远方:“香儿,你说,这画里的是神魔莫问么?”
  
  “是的吧?”
  
  “我觉得不是。”
  
  “少爷说画里的不是他?”添香侍女疑惑:“为什么不是他?”
  
  “因为他变了,而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凤九歌叹道:“自分别后的几年时间,我未能更进一步,困于身份,被迫接替凤梧城,再难有建树,而他已经非昨日之人,便是画得出曾经那锋芒毕露的神魔莫问,只怕也画不出如今当真风流的白衣异瞳了。”
  
  添香侍女却说:“是么?我怎么也觉得没有变化,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神魔莫问不正是喜欢不声不响就搞个大新闻的人么?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同样。”
  
  “看似没有变化,希望也是真的没有变化。”凤九歌苦笑。
  
  “少爷为何突然想画他了?”
  
  “因为他快到了。”凤九歌盯着画卷上的青年。
  
  “少爷不是等他很久了么?”
  
  “是等了他很久,但不代表,我真的希望他会来,我的心情其实很矛盾,就像是一封期待收到又担心收到的信笺,他的到来会能解掉我的燃眉之急,可他的到来也预兆着更狂暴的江湖动荡。”
  
  凤九歌语气从缥缈转为凝重。
  
  “神魔莫问约战烈饮之事,已经传遍江湖,吸引大量江湖人前来观战,期间不乏过往旧识。”
  
  “玄空和尚是白泷挚友,已经停在了城内,暂且住在佛光寺驻馆,他是个出家人,却不讲究慈悲为怀,必要时一定会跟他站在一起。”
  
  “南心陌得知消息后,应允我借用三成陷阵营士兵维持凤梧城内的治安,她虽没提到自己会不会到,但我想她一定会来,她也是神魔莫问的挚友,两人之间的绯闻传遍南唐。”
  
  “铁升是白泷的老对手,今天下午刚刚街道线报,前来找他报仇的仇人足足三十七个,全部被打断手脚,废了武功,暂且收押看管,其人实力比曾经更进一步,难以管制。”
  
  “然后是君剑四府的剑士们,已经投了拜帖,想要观战一番,不知是什么动机,但想来也并不单纯。”
  
  “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门派,浑水摸鱼的江湖人,这群人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候着争抢登上凤凰台观战的资格,这对他们也是在江湖中一夜成名的机会。”
  
  “到这里,也仅仅只是前兆。”
  
  “试想一下,等白泷到了,会发生什么?”凤九歌幽幽道:“届时,这凤梧城还是我凤九歌说了算么?”
  
  添香侍女神色一变:“少爷是担心对方……”
  
  凤九歌摇头:“神魔莫问行事讲究问心无愧,我不担心他想学着无极魔门鸠占鹊巢,奈何喧宾夺主。”
  
  他抬手指向满月庄外的灯火:“从这里俯瞰这座城,看这城里的江湖人们,他们是冲着谁而来,全江湖都知道,至于我如何思虑,也并不重要,我开口说话,他们也不听在耳朵里……我为何到现在不给他们定下规矩,让他们争夺观战资格……”
  
  “因为这不是我说了算的,规矩如何定,得等他到了,才能说个明白。”
  
  “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夸张化了,但事实却是如此……他一人动身,整个江湖闻风而动。”
  
  “玄空和尚给他传递了口信,只是第一步,他是第一个落脚的,也是第一根桩子。”
  
  “南心陌派遣了陷阵营维持凤梧城治安,接管了这里的大小事务,扼住了凤梧城的咽喉。”
  
  “就连我也承了他的人情,有他在这儿横亘着,我才能不着急做这笔同南唐皇室的买卖。”
  
  “他何须亲自到来?在他到来之前,路就已经铺好了啊。”
  
  “这样的他,比以前可怕太多了,到底是他直面了半壁南唐,还是裹挟着南唐半壁?”
  
  青年又看向画卷,深深一叹:“所以,画不出来……本想着给他画一幅画,作为见面礼物,聊表谢意,没想到觉得手生疏的厉害,根本画不出来。”
  
  苦笑时,另一名侍女走来,恭敬的对少爷行礼,随后又对着添香侍女微微欠身。
  
  “少爷,灵韵姐姐,有客人来了。”
  
  “不是说了,天黑后便不见客了么?”添香侍女皱眉,这些天拜访者络绎不绝,大多都是油嘴滑舌的油腻江湖人,比泥鳅还烦人,登门拜访就算了,还想着白吃白住,甚至看上漂亮侍女都迈不动步子,赶走恶客也是她的工作之一,这恶人不方便由家主来担当,只能由她来做,灵韵名义上是添香侍女,身份却是灵泉山庄的嫡女,曾经胭脂榜第八,早已有很多人都把她当做女主人来看待。
  
  “是名单上的客人么?”凤九歌则是问了句。
  
  “嗯。”侍女点头:“他说他姓白……白衣异瞳的白。”
  
  添香侍女诧异了一秒,随后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凤九歌舌头发苦:“他到了,比猜的还要快,这不是一件好事,来的越早,代表他搞事的力度就越大。”
  
  “要避而不见么?”
  
  “避而不见也是自讨苦吃,南心陌会来拆大门的。”凤九歌摇头:“那女人护短得很,怠慢了他还不知道有什么下场……我可不想负荆请罪,一起去接人吧。”
  
  “我和少爷一起。”添香侍女颔首:“于情于理,我似乎也该谢谢他能来,顺带也想见见他现在是何模样,是否还像是过往那般锋芒毕露。”
  
  灵韵当年择婿,没看上其他人,只看上了凤九歌,是因为她骨子里便不喜欢江湖人,更爱才子才华,直至后来她才知道神魔莫问的诗词文都是一绝,心头越回想越是觉得古怪,因为当年的白泷怎么都不似是才华横溢者,性格大大咧咧且粗鲁无礼,不懂礼节且喜欢大呼小叫,一旦发怒,直接口吐芬芳,说的话和词汇虽是妙语连珠,但比很多江湖人还要恶毒,她打心眼里欣赏不来这类人。
  
  如今神魔莫问被传的神乎其神,可她亲眼所见的却只是个凡夫俗子,这种反差感令她很疑惑,几年来始终自我怀疑,到底是她出了问题,还是世界出了问题。
  
  灵韵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主动上前,随同凤九歌去正门口接人。
  
  彼时,大约是夜晚八点许,已经到了很多人熄灯睡眠的时间。但凤梧城内的大户人家里仍然灯火通明。
  
  因为照明成本的问题,很多欠发达地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关了灯只能睡觉,连学习都不行。
  
  想要学习,要么凿壁偷光,要么希望月光亮一点。
  
  当然,如果床上有两个人,那也不一定非得睡觉,活动可以丰富一些,一被子盖住,开始生命大和谐。
  
  这也是古代农耕文明生育率高的理由之一。
  
  而经济发达的地区,到了夜晚总是娱乐和消遣的时间,人一旦有了选择,未必会被下半身牵制住思维,于是有钱人的儿女反而不如穷人家多。
  
  白泷站在灯光下,望着万家灯火,不自觉的就联想到了这些,侃侃而谈:“经济越发达,生育率就越低,除非能始终保持一部分人口的贫困,才能让他们不断生育,否则一旦全面脱贫,后果就是……我说的是瀛洲。”
  
  满月庄忽然大门洞开。
  
  连一旁看门的门房都楞了片刻。
  
  满月庄相当于独孤城的云阁,它的府邸仪门是正门,开正门用来迎接的是贵宾,寻常人出入从来走的是侧门,门房的态度是比较平淡的,本以为来的只是前来投递拜帖的江湖人,突然一回头‘我大门开了’,他整个人僵成了标兵,而门后走出的凤九歌和侍女灵韵亲自迎接,也代表着来者身份绝非一般。
  
  凤九歌投去视线,灯火下,那人站在阑珊处,仍是一袭白……
  
  等等?
  
  “黑色的?”凤九歌当即愣住:“啊这……”
  
  “偶尔换换口味,白色的穿多了,换一件黑色的。”白泷反问,他的天魔战装就是黑色的361运动服:“白色的衣服容易脏,赶路还是黑色灰色的好点。”
  
  “雀食。”凤九歌有些木讷的点头。
  
  “少爷,他穿黑衣是担心被人认出来吧。”添香侍女灵韵小声提醒。
  
  凤九歌收敛心神,主动上前,抱拳道:“白公子,好久不见了。”
  
  “的确是很久不见,你也还是一副欠揍的模样啊。”白泷摸着下巴,一开口就让灵韵皱眉。
  
  反而凤九歌却失笑了,当年两人第一次见面,白泷就说了一句‘你真是帅到欠揍啊’,连夸人帅的方式都很别扭,让人哭笑不得。
  
  “我倒是觉得白公子也一表人才,完全不输我。”
  
  “不输你齁?自卖自夸。”白泷斜眼:“不过看在你雀食蟀的份上,原谅你了。”
  
  他伸出手,简单的握手礼后看向三步外的侍女:“灵韵大小姐也好久不见。”
  
  “久未问候,白公子和当年一般,还是一样的精神奕奕……而且我已经不是大小姐了,只是一位侍女而已。”她言下之意,觉得他没什么长进,仍然是很粗鲁无礼,全然没有半点才子应有的风范。
  
  “你也是一样没什么变化,这话里还是绵里藏针,老毒舌傲娇了。”白泷耸肩:“但这样就对味了。”
  
  灵韵再度微微蹙眉,她不喜欢这样自来熟的说话方式。
  
  白泷退后两步,突然正经起来:“几位大小姐,该下马车了。”
  
  马车帘幕掀开,第一位走出来的是兰香雪,她也换了身打扮,先前是白色罗裙,如今换成了浅蓝色的款式,衣着也更加精致,阵脚更加细密,纹路更加漂亮,一如南北朝时代的华袿飞髾,细细打理了一下长发,被一根簪子固定再脑后,虽仍然二九年华尚且稚嫩的少女,却在衣着打扮发型的作用下多出几分成熟的魅力。
  
  兰香雪伸出柔荑,白泷握住她的手掌,少女静谧浅笑,如冰莲绽放。
  
  白泷托住女孩的左手,如同牵着贵族小姐走下马车的管家执事,搭配他一身特殊定制的漆黑礼服造型的风衣,毫无违和感,十分搭配,兰香雪肯定是临时在梵月谷里进修了礼仪,也或许是原本就家教出色,扮演大小姐角色的兰香雪全然没有半点ooc的迹象,拿捏的十分稳固。
  
  “大秦梵月谷,兰香雪。”她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凤九歌。”
  
  凤九歌此时内心有种被异种文化冲击的震撼。
  
  而当对方开口自我介绍后,这种震撼更加强烈。
  
  大秦梵月谷……镇国血脉?这人居然把大秦的镇国血脉拐到了南唐来了?他怎么做到的?
  
  凤九歌不敢倨傲,南唐和大秦相距遥远,他肯定不怕被梵月谷找麻烦,但也不敢失礼,这女子一定出身高贵,他下意识有这种感觉,哪怕不是镇国公主,也是梵月谷里的高等镇国血脉。
  
  他郑重的一抱拳:“见过兰姑娘。”
  
  兰香雪颔首,随后立在一旁,像个大小姐的她实则是侍女。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她悄悄咋舌,表情不愉的望着马车里走出来的第二人。
  
  第二名走出来也是女子,相较于兰香雪与生俱来和后天培训而成的大家闺秀、皇家贵胄的气质,生而为村姑的风璃当然学不来,可她也有自己的优势,自己多年待在独孤城里,早已沾染上了那里的气息,不食烟火高高在上的孤独和缥缈的气质。
  
  只能说江湖人的高手都很会装,而习武时的意境残留就成了气质的一部分沉淀下来。
  
  风璃也换下了多年没改的剑袍,这次穿着的也是裙子,和兰香雪不同,她的这身裙子并不古朴,反而颇为接近现代风格,直白的语言表述,即汉服,上襦下裙,袍服外穿,袖子圆袂,交领右衽,腰部以鲜红束腰,看着庄重、典雅,却也不失飘逸灵动。
  
  最令人羡慕的是她一头鲜红的长发,风璃的长发没有任何的修饰,直直的垂落,如同瀑布般披在肩膀和背后,鲜血般明艳的红色和她这身枫红的汉服形成完美搭配。